武者体内溢出来的血液,铺满了骑士的视线。
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,也没办法伤害任何人。但是,他现在越过了伤害人的环节,直接将他人杀死了。心脏被准确刺中,剧痛使武者身体止不住颤动着,连带着骑士的右手也晃动起来。
魔物少女用力的把骑士推开,将他右手拔了出来。
半空中划出一道血痕,随后武者便倾斜着身体,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从骑士眼前闪过。
被推开的骑士则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,他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,比起被人殴打来的痛,他现在感觉更加痛苦。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正在发生……他见到自己那从肉里伸出来,生硬,甚至看起来有些生锈的长剑,却如锋利尖刃夺去了武者的生命。
也许武者还活着,但他明白武者已经离死不远了。
袭击,然后将骑士踹飞的武者,此时反而被他杀死。
要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是不可能的。骑士很明白,是紧紧拽住他右手的魔物少女,利用他的手剑杀死了武者。
骑士无法舍弃足以证明是他杀死武者的手剑,而其罪行将会摧毁他的梦想。
他身为愚种却杀死了纯人类,首先展览馆的工作肯定会被辞退,然后他会被当成所有纯人类的敌人吗?
要是被纯人类敌视,他将永远无法踏进人类帝国。
骑士除了如剑般的右手,外表与人类没有区别,所以魔物也不会接纳他。
他已经完了。
他开始回想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……是他擅自救下被吊在树上的魔物吗?毫无疑问,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个。自讨苦吃,还是活该,都足以形容他目前的处境。
但就算从根本上来讲是骑士自身引起的,可还是有加快造成这种局面的人。
不寻常的魔物少女,以及突然出现展览馆,戴着宽大尖帽子,披散着紫色长发的女性。如果骑士没有跟她们有所联系,此时也不会面临这般的灾难。
跟她们相遇并非骑士的本意,特别是被人们称为魔女存在的紫发女性。
魔女与他首次相遇时,骑士当时还只是个婴儿,所以他是不能避免与魔女相遇的。而魔物少女,骑士误解了她的立场。实际上,她并非是被害者。
武者袭击,还有认为是被害者的魔物少女却以压倒性的力量杀死了武者。
这些意料外的事情骑士想都没想到,他根本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。他跪在地上,沾满鲜血的锐利右手沉入土里。
草地上流着两种的血液,魔物少女的血与武者的血。
血液从不同方向划过,映入骑士眼里,他再次意识到,他已经完了。而腹部破开,浑身是血的魔物少女,则盘腿坐在武者尸体旁,生长于她背后的黑色翅膀非常张扬地展开着。
“你的剑,可以用。”
她伸手朝尸体摸去,像夹取鱼肉般轻易地从其中扯出一块肉,送进露出尖牙的嘴里,咀嚼着吞下。
“……可以用?”
“你成为我的剑吧。”
“剑……”
骑士低着头,他不禁苦笑起来。
“剑,剑指的是与人战斗吧?我可没办法跟人战斗。”
“战斗的事情就交给我吧,但是,杀人的事情交给你。”
“然后我负责吃。”
“吃?”
“当然是吃饭啦。”
“人类是饭吗……?我不该救你的。”
“真好笑。”魔物少女一边笑着说话,一边从武者尸体上扯出血肉,送进嘴里咀嚼着:“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,但现状是你救了我,而你也没有阻止我以人类为食。”
“阻止你?我什么都做不到……。”
“但你不是说了嘛,你救了我。”
“我不这么觉得,我不是真的救了你,我只是……”
“是真的,没有你的帮助,我是杀不死人类的。毕竟,有那个东西,你明白吧。”
“你说的对,魔物在这里是杀不死人类的。”
骑士再怎么愚钝也能发现魔物少女在说的是什么东西,以魔物杀死人类的这个行为里,首先要承受【对魔自动驱逐装置】的制裁才行。根据展览馆里的资料显示没有任何魔物能够对抗这种装置来判断,眼前的魔物少女应该也无法抗衡驱逐装置。
既定的事实是一旦魔物对人类出手,驱逐装置便会启动……启动……
骑士不禁在内心中默念启动这个字眼,仿佛是正在试图回想某个瞬间,又像是突然恍然大悟的感觉。
他早该想到的。
魔物对人类出手,驱逐装置便会启动。那么,当成是只有魔物对人类出手,驱逐装置才会启动,也不奇怪。所以,骑士在三个月前第一次救下魔物少女时看见的景象,她会被玻璃般的利刃刺穿的景象。并非是她被人类杀死,而是她攻击了人类,然后才会被【对魔自动驱逐装置】制裁。
想到这里时,骑士像是明白了什么,却又什么都不明白。
“对了,人类,你叫什么名字?”
魔物少女嘴角挂着一小条鲜红的肉丝,侧过脸,眼角瞄了下骑士。
被询问的骑士由于在思考驱逐装置的事情,沉默着,另外他也不怎么想说出自己的名字。他认为自己不会再跟魔物少女见面了,就算报出自己的名字也没什么意义。要说是因为自己刚才眼看着武者伤害她而无能为力的模样,与他所拥有的骑士之名相差甚远,所以不愿报上名字也是情有可原。
自然是他害怕被她嘲笑着说,明明名叫骑士,却非常弱小的言论。
“不愿意自报姓名啊?也行,不过呢。我的名字是大东南,但你不能喊我名字。你明白吗?人类。就算你开口喊我名字,我该如何称呼你呢?毕竟你看,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。”
“怎么称呼,你不是在叫我人类吗……”
“也就是说喜欢我喊你为人类?”
“再怎么说,我们已经不会再见面了。不,别说是见面,我恐怕都要被纯人类抓走,处以极刑而死了。”
“嗯?你难道是什么大罪人吗?”
“都是你害的。”
“我?是吗……唔,这个部位的肉真难吃。”
魔物少女露出嫌恶的表情,吞咽下了从武者尸体身上撕扯掉的血肉。
骑士朝尸体看去,便发出一阵冷颤。上一刻,他还在被武者抓住脖子威胁,被踹飞。此时武者刚刚死去,尸体就已经被魔物少女撕扯的血肉模糊,千疮百孔,充满了强烈刺鼻的腥臭味。
也许骑士很愚钝,但他并不傻。
他明白现在最不能得罪的对象,到底是纯人类,还是眼前这位自称大东南的魔物少女。
“呃……我的名字叫骑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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